范美俊：美術館不僅僅是氣派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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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館不僅僅是氣派的建筑

每到一個城市，我習慣先去博物館、美術館。顯然，不少城市的美術館不止一個，但“可看展覽”或“展覽可看”的美術館，可遇而不可求。

現(xiàn)在的展覽，就我的感覺除了張大千、畢加索等著名得無法再著名的藝術家還有些普通觀眾，大部分是友朋、同行間的捧場與觀摩。一方面，現(xiàn)在的文化娛樂方式相當多樣，全國人民都看幾個“樣板戲”或是幾張“樣板畫”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一方面，美術館自身資源利用得不夠好，也是事實。

對畫史稍微熟悉的人，對一些重要的作品及美展并不陌生。但是，展覽的物理承載物——場館，卻是近現(xiàn)代美術史上的一塊短板，甚至是一塊心病。為何?1936年之前，中國尚無一座國家級的公共美術館，而當下城市的展場可謂星羅棋布，除專業(yè)美術館外，還有畫院、畫廊、院校甚至是企業(yè)的展廳，不少場館的硬件堪稱高端、大氣、上檔次。古代傳統(tǒng)的美術作品展示，并沒有形成今之公共體制，不少書畫交流多是私密性的文人雅集，非今之意義上向不特定人群的傳播。清季學堂的圖畫手工等教學成果展示、書畫家社團的個展聯(lián)展，具有近代意義，而以國家名義舉辦美展則具有現(xiàn)代意義，體現(xiàn)的是對公民義不容辭的文化建設與服務責任。近代的文化精英在“公民”、“啟蒙”、“美育”等概念下，倡議設立美術館、博物院，音樂會，劇院等。蔡元培任教育總長時設立社會教育司，聘魯迅擔任第一科科長，主管博物館、美術館等事宜。1929年4月10日，國民政府教育部在上海舉辦了盛況空前的“第一次全國美展”。遺憾的是，偌大一個上海居然沒有一座美術館，還得借用先期作為國貨展覽會場的新普育堂。因此，專業(yè)美術館的建設勢在必行，這也是在西洋見過世面的薛福成、蔡元培、徐志摩等人的共識。由于種種原因，眾望所歸的“國立美術館”，即今之江蘇省美術館舊館，直到1936年才在南京建成并于次年舉行“第二次全國美展”?？箲?zhàn)爆發(fā)后救亡壓倒啟蒙，美術館事業(yè)遭到重創(chuàng)。新中國建立以后，1958年開工的占地3萬余平方米中國美術館，曾是建國十周年北京十大建筑之一。與不少先進的場館相比，其硬件現(xiàn)已稍顯落伍，一些大型展覽的開幕式都擠在底樓那個并不寬敞的門廳里。

如今，全國美術館的建設堪稱神速，數量已相當可觀。而就筆者的感受，并沒有覺得幸福指數有所提高。常去的、可看的公立、私立美術館還是少數，這是為什么?顯然，專業(yè)性不強、普及性不夠，或是服務水平不高，是主要問題。

整體來說，一些省級以上的美術館表現(xiàn)不俗。近年來受惠于國家的文化產業(yè)政策，不少美術館都實行了免費。免費，可能是美展發(fā)展的大趨勢，也是公民、社會民眾應享有的文化福利。過去一般的門票多在5-20元間，也擋住了大部分與美術無關的人。近年來一些商業(yè)美展，門票更是離譜地標在80元以上，甚至嚇跑了一些專業(yè)觀眾，即便投入了不菲的平面廣告甚至是車身廣告費，也無濟于事。省級美術館的條件普遍較好，大多設有學術報告廳、休息區(qū)、放映室、電子展示屏等，周末也開門。遺憾的是，即便是中國美術館，也沒有如上海博物館的繪畫館、四川博物院的張大千藝術館那樣，設立常設性展覽。而在其官網的展覽預告、介紹、推廣方面，可能是版權保護，不少美術館只公開了部分展品而且圖片精度不高。不少展覽的畫冊，還是延續(xù)多年動輒數百甚至上千的大部頭紙本圖書，如今已算不上高技術的配音加動畫的電子畫冊，至少我從未見到過;另外，美術館的一些活動，普通民眾還處于被動地位，美術館所發(fā)揮的教育職能不盡人意?？赡苁墙涃M不太充裕，部分美術館還得出租場地或進行一定的商業(yè)運作，以貼補運營的資金缺口。

應該說，私立美術館可以彌補各級公立美術館的某些不足，對于場館設計、展覽定位、典藏與重點、研究方向等方面，可以充分發(fā)揮個性與智慧。但遺憾的是，不少私立美術館越建越大、硬件越來越高檔，而服務到位、人氣很旺而且讓人印象深刻的卻不多。特別是些書畫家的個人館，位置一般比較偏遠，沒預約說不準就要吃閉門羹。這些場館什么時候開關門、門票怎么收，全由自己決定。即便有幸進門參觀，往往會看到一些夸大其詞的商業(yè)宣傳，甚至將一些贗品作為鎮(zhèn)館之寶，讓人覺得在看電視購物廣告，或是需要仰望的“國寶檔案”紀錄片。有時，感覺沒消費點什么或違心地贊美幾句，就擔心走不掉，參觀的心情與去大美術館完全不同。筆者甚至懷疑，某些私人美術館的設置是炫耀式的，或是以圈地為目的，談不上美術館的公益性、研究性等職能。如果美術館是非社會化的，展品也不豐富僅如在私宅中放些藏品，何必要單獨修建場館并弄一個“××美術館”的公共招牌?

美術館如何才更“靠譜”?當然是見仁見智的事。但是，既然是美術館，就得明白一些道理。比如，為什么要展覽?美術館的價值在哪兒?而蔡元培的努力，或許就是答案。蔡元培認為，藝術可以陶養(yǎng)人的情操，甚至整體提高國民素質，因此在當時積貧積弱的中國，大力提倡并實施以美術、音樂、文學、雕塑、戲劇等藝術門類合在一起的“美育”，直接創(chuàng)辦了北平藝專、杭州藝專，而且提攜了徐悲鴻、林風眠和劉海粟等美術教育家，民國時期還成功舉辦了3次全國美展。為“美育”計，展廳中的作品相當寬泛，除繪畫外，還有書法篆刻，甚至連出土文物、圖書善本都在展覽之列，類似今之博物館的陳列，實乃濃縮的人文教育課堂。就美術館的主要功能——美展而言，是藝術作品與觀眾交流的一種有效而直接的載體，是美術事業(yè)的重要部分和文化建設的重要平臺，也是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一個重要部分。而美術館，則擔負著傳承民族美術文化并對社會不特定公眾進行文化服務的重任。王璜生更是認為，美術館有著“知識生產”的社會職能與責任。西方的博物館、美術館，越來越具有公共服務特征，發(fā)揮著較為廣泛的社會職能。1793年，巴黎的盧浮宮博物館向公眾開放，可謂影響深遠。

應該說，含美術在內的近現(xiàn)代中國“美育”，是在救亡、啟蒙、革命、建設、服務、商業(yè)等外在語境中扭結交錯。在中國經濟的發(fā)展遠超文化發(fā)展的當下，正是眾多美術館大展身手之時。顯然，美術館，不僅僅是氣派的建筑。換言之，僅是建筑氣派的美術館，并不靠譜。在新時代條件下，如何發(fā)揮專業(yè)優(yōu)勢服務更為廣大的民眾，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另外，一些海外經驗值得借鑒，比如，在國外經常可以看到趴在美術館地板上臨摹畫作的娃娃，而中國的小孩子多半在培訓機構學習過美術，卻很少到美術館參觀。再如，英國的博物館、美術館的網絡化已達到相當比例，而國內的美術館，要么沒開網站，要么內容老套而且官氣十足。